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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可贵拥着梁茶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中年女人,感慨万千hellip;hellip;命运也太难于捉摸了,三十多年前自己是一个被人捉捕的逃犯,三十多后自己却是一个八十多万人的父母官,而身边的这个女人,当年竟不顾一切地爱上自己,且毫无顾忌地为自己献出女人一生之中最珍贵的第一次,从此也就彻底改变了她自己的命运——成了一个乡下未婚先孕草草地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丑男人而名声不好的女人hellip;hellip;尤可贵抚摸着梁茶妹已有不少白发的头,不知是可怜,是同情,还是赎罪,还是爱情,总之,心情十分复杂,语气竟有点哽咽起来:茶妹,你现在心情还好吗?
梁茶妹有点胆怯地伏在尤可贵胸前,一手放在尤可贵开始发富的肚子上:不hellip;hellip;不好说。
尤可贵:怎不好说?
梁茶妹:我,我又犯三十多年前的错误了,心情能好吗?
尤可贵有所惊讶:你,怎这样说?
梁茶妹索性挣脱尤可贵的拥抱,坐起来,拿起床边自己原来穿的内衣内裤穿起来:我认命!我终归是一个乡下贫穷的寡妇,我配不上你!
尤可贵:认什么命!每一个人的命运,还不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梁茶妹:我你不是一个层次的人hellip;hellip;
尤可贵也坐起来,拿自己的衣服穿起来:怎么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梁茶妹穿好外衣外裤下了床:你是城里人,我是乡下人;你有文化,我初中都没毕业;你现在是堂堂的方竹县县太爷,我是一个乡下的寡妇hellip;hellip;你我怎能是一层次的人?hellip;hellip;不行,不行,我不能重犯三十年前的错误,我没权力讲爱情,没权力爱你,再说,我不能拖你的后腿,败坏你县太爷的名声!
尤可贵也下床,摇摇头:你讲什么话?你把我尤可贵当作什么人?
梁茶妹又收拾起东西:再说,我年老色衰,真真配不上你hellip;hellip;听说方竹县政府有好几个年轻的女人喜欢你hellip;hellip;现在你正处于人生的最高峰——升官发财死老婆,是你们男人最高兴的事。你什么没有?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要名有名,还有随便找一个处女,找一个美女,非常容易,怎会心甘情愿要我梁茶妹这个一文不值的乡下寡妇?
尤可贵一听有点生气,语调提高:不要收拾了,你就好好给我在这里住下去,从现在起,你梁茶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就是我尤可贵的第二任老婆,名正言顺!
梁茶妹:你hellip;hellip;你hellip;hellip;
尤可贵:你可以把咱俩的女儿带回家,我要认,我要把她的姓改为姓“尤”的。
梁茶妹:你hellip;hellip;你hellip;hellip;
尤可贵:你先慢慢跟她说,让她有个心理准备hellip;hellip;好了,我现在得马上回方竹县城去处理一些事情,明后天再抽空回来,你好好等着。
梁茶妹:你不吃饭?
尤可贵:不吃,路上我随便买个食物吃吃就行,你自己煮着饭吃。你一定要吃好,养好,早点胖起来,丰满一点。
尤可贵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十几张百元纸币:这些钱你先拿着,新的衣服去买一二套。
梁茶妹:不用,不用,要买衣服,我自己口袋还有钱。
尤可贵笑起来:你现在可是县长夫人,穿戴要稍为讲究一下hellip;hellip;好了,我走了,一二天我就回来。
梁茶妹:那,再见!
尤可贵玩起年轻玩起时尚,给梁茶妹一个飞吻的手势:再见,亲爱的!
梁茶妹不冷不热地看着尤可贵提着公文包关门下楼,下意识地坐在小厅里的沙发上,四周看了看,然后瞪着还没有撤下来的尤可贵、郭宁娜和尤凌云三个人合影,瞪着刚挂上几天的 郭宁娜遗像,心情复杂,脑子里很乱hellip;hellip;
梁茶妹想起自己的遭遇自己的命运hellip;hellip;当年竟那么勇敢地拒绝茶林公社武装部长独眼儿子的追求,竟那么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从海州来茶林公社上山下乡的知青尤可贵,而且竟在他痛打多次逼奸女知青的公社书记一顿后逃跑路上,为他献出了自己女人最珍贵的贞操hellip;hellip;接下去,未婚先孕,肚子大起来,被父母发现,被村人知道,名声臭起来,不得己嫁给临乡一个三十多岁的丑光棍hellip;hellip;新婚之夜,那个光棍要行夫妻之事,自己跪在面前求饶,等自己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再hellip;hellip;那个光棍一听,不管三七二十一,硬要,自己就是不肯hellip;hellip;很快,男人用自己头撞床板撞墙壁,自己惊吓之下肚子痛起来,喊叫起来hellip;hellip;自己早产了,和尤可贵所谓的爱情结晶——女儿早一个多月来到这个非常不公平的社会了hellip;hellip;女儿还没满月,只二十几天,有一个晚上男人就跪求着把自己干了hellip;hellip;后来下身疼痛,血断断续续流了近一年多,老是不干净,再后来找了一个偏方才治好hellip;hellip;丑男人知道自己闯下了祸,原本老实厚道,就更关心体贴起自己,什么也不让自己做,连自己穿的内裤都包下来洗,而自己也收心收性,对村里的男人一屑不顾,从没正眼看过对自己有企图的村干部(父亲的村支书早已被撤掉,变成一个没有地位的乡下老头子,几年后在贫病交加之中去世,而村镇干部早已换了一茬又一茬),三四年后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算是给自己的男人传宗接代hellip;hellip;自己骨子里永远有个挥不去的情结,那就是对文化人的羡慕,尽管有不少文化人行为与灵魂也很龌龊很可恶,因此,再穷再苦都要让女儿和儿子读书hellip;hellip;女儿是会读书的,但家里太穷了,男人又得了恶疾,二三年就死掉,欠了一屁股债,女儿高中没毕业便进城打工赚钱,一边还欠债,一边让弟弟读书hellip;hellip;尤可贵说要认女儿石念春,还要将女儿的石姓改为“尤”姓,要不要答应他?女儿肯不肯?女儿石念春可是和自己一样有倔脾气啊hellip;hellip;
梁茶妹想到这里,毅然决定离开尤家,不做许多俗女人羡慕的所谓方竹县长尤可贵的第二任老婆hellip;hellip;那回方竹红石乡,还是hellip;hellip;